次日，清晨。和风微醺，秋高气爽。
夏瑜乘坐在莫离上仙的飞剑之上，在半空中，面对着逐渐远离的夏家领地，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跪拜，扣首。
“喂，莫离剑上的那小子。你是娘们吗？”一青衫道人嬉笑道。这道人道号“青竹”，是龙家的一名外姓护法。做上飞剑之前，莫离上仙曾向他一一介绍过。
龙家的缴供使团一共有十三人，皆是龙家的外姓护法。有名号的除了这名莫离上仙、青竹道人之外，还有一名叫青虚的道人，和一个叫做叶言庭的散修。其余九人皆不愿透露名号。
这也不足为奇。因为这十三名护法每年相处的时间并不长。除了组团到凡界收缴供奉之外，其余时间皆是单飞。所以有人报假名号，甚至干脆隐藏身份，都很正常。
令夏瑜感到惊奇的是，龙菲菲竟然也随他们一起离开凡界，前往灵界。
“青竹道人好。”夏瑜揉了眼睛，起身面向青竹道人，笑着说道。浑然不顾他话语里的嘲讽含义，反而向他问好。
“真是无趣。”青竹在他的飞剑之上盘膝而坐，摇摇头，冲空气吐了口吐沫，不再出言。
夏瑜嘿嘿一笑，有样学样，也在莫离上仙的飞剑上打坐。所谓没脸没皮，大概就是指他现在这种情况吧。
“竟然是走石人山方向。”夏瑜辨别出了方向，暗自将这一细节记在脑海之中。他曾在一本叫做《山海经》的古籍中看到过有关石人山的记载：石人山地处极东之地之南，峰峦不生草木，荒废凄凉。以此山为界，向东是江河流域，为生命繁衍之地；向西则是浩瀚沙漠，为生命禁区。
夏瑜很疑惑，为何队伍是飞往石人山方向。“难道那通往灵界的道路就在那生命禁区之中？”他在心中猜测。如果真是他想的这样，那么他这一路上对行走路线所做的记录就是白费功夫了。
生命禁区之所以被称为生命禁区，是因为没有生命可以在那一片区域当中存活下来。
《山海经》不愧为人类的宝贵财富，上面有关石人山的记载果然属实。此时映入夏瑜眼帘的山头光秃秃的，像极了中年男子的秃顶。
“好一个不生草木，荒废凄凉。”夏瑜轻声叹道。
“别装诗人了，待会有你哭的。”青竹坚持他的态度，可能是因为原本他和莫离有矛盾而夏瑜又亲近莫离的原因吧，他对夏瑜的态度一贯是冷嘲热讽。
而青竹之所以会出此言论，原来是因为在靠近石人山的区域内灵力法术会统统失效，不能御剑飞行。想要过山，只能徒手攀岩。
夏瑜抬眼望去，并没有发现有一条蜿蜒的山路。再看向他人，发现大家都已经收起飞剑，开始攀爬了。
山势十分陡峭。但修行之人就是不同，身形依旧灵活，如履平地。不像夏瑜，他平日只知习文解字，不注意锻炼身体，攀爬起来非常吃力。爬到半山腰，他的双臂已经发胀，浑身酸麻无力了。
向山上看去，就连龙菲菲一介女子，都遥遥将夏瑜甩在身后。这时徒手扒着裸石的夏瑜已是摇摇欲坠，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下来，顽强，拼搏，攀岩。
凭的就是多年对修行的执念！
“她龙菲菲区区女流之辈都能够撑住，我为什么不能！”夏瑜眼神愈加坚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但哪怕意志再坚定，再顽强，体力也有用尽的时候。眼看夏瑜就快要坚持不住了，这时远超夏瑜的莫离上仙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捆麻绳，对准夏瑜，掷了下来。
“抓紧了。”
夏瑜就快要虚脱，恍惚之间听到了来自莫离上仙的声音。还好莫离上仙的绳索掷下的及时，夏瑜紧紧抓住。不然他夏瑜今日的下场，就将如同滚落下山的山石一般，摔个粉碎。
“就你这样还想修行？”青竹的表情显现出淡淡的嘲讽。
夏瑜没听见。即便是他听见，也会装作没听见。
“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前方的路要靠你自己走。”莫离上仙将夏瑜拉到山顶，收起绳子，面无表情道。
夏瑜发现，在与修者接触时他们都很少做出表情，已经抛弃了身为人类的七情六欲了。除了青竹，他应该是属于修者里面的异类。
此时夏瑜看到自己的眼前尽是黄沙。莫离上仙说前方的路要靠他自己走，但前方哪里有路？
夏瑜打定主意，一定要紧跟莫离上仙的步伐，千万不能掉队。
“喂，媳妇儿。你给我说说，那是什么？”夏瑜凑到了龙菲菲的身前，几乎能够看清龙菲菲微颤的睫毛弯弯。龙菲菲那张清纯消瘦的瓜子脸，白的毫无瑕疵，几乎满足的了男人对美的一切幻想和欲望。
“呸，谁是你媳妇儿？你若是再对我说这种下流的话，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龙菲菲美目一横。夏瑜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现在可不比在夏府，耍流氓这一招，只会害了自己。
“嘿，小子，叫一声青竹大爷，大爷就给你讲解一下你指那玩意是什么。”青竹这时也凑了过来。
夏瑜指着的是一块立在沙漠之上，褐色的，像石碑之类的东西。
“它是凡界的功德碑，翻过石人山就能看到，但就像追逐太阳与月亮一样，永远不能接近，只能远远的观望。”极为难得的，莫离上仙主动出言为夏瑜做了解释。
“功德碑？”夏瑜低声喃喃，像是在自问。
“切……”被莫离上仙拆台，青竹很不爽的扭过身，不再出言。
“此处已经不再属于凡界了，但也不算是灵界。”这时一直没吭过声的叶言庭道。
“不是凡界，也不是灵界，那是哪里？难不成是仙界？”夏瑜疑惑了。
“非也，此处叫做‘天外天’，不属于任何界域的范畴，乃功德碑的安置处。”叶言庭摇头否定了夏瑜的猜测，又解释道。
“天外天？”夏瑜更加疑惑。他从未听过有如此说法。
“罢了，就让你青竹大爷为你解惑吧。”青竹不甘寂寞，加入了谈话：“凡是两界交汇之处，都会有一块功德碑，凡界有，灵界也有，仙界也有。而两界交汇之处都算不到两界头上，修者们都叫它-天外天。”
“我只知道有仙灵凡三界，那么仙界之上又与何界交汇呢？”夏瑜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打开的好奇心一发不可收拾。
“呃……这个嘛，你还是去问你的莫离上仙去吧。”青竹尴尬挠头。
然而夏瑜还未开口询问，就见莫离上仙摇头道：“我也不知。”
不管莫离上仙是否真的不知，但既然他都说了不知，夏瑜也不追问，而是问了另一个他比较在意的问题：“你们说，这世间有三个‘天外天’，该不会是出自同一个地方吧？”
“胡扯！若真如你说的那样，我们现在岂不是应该看到三块功德碑？”青竹第一个不服。在他眼中，夏瑜只不过是一个尚未开化的凡夫俗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凡夫俗子所说的话当然也都是扯淡。
“说不定这三界就只有一块功德碑。”夏瑜提出了他的猜测。
“呵呵。”青竹再次扭过头去，不再出言。这次纯粹是给夏瑜气的。而夏瑜望向与莫离上仙与叶言庭，见两者皆摇头。
“看来是自己妄言了。”夏瑜心道。
一行人皆沉默下来，只是默默在这沙漠之中向前行进。炽烈的太阳渐渐向西移动，透过鞋底，夏瑜感觉到他脚下酷热的黄沙也在逐渐转冷。等到太阳完全落山，热气便一丝都不复存在了。他被冻得直哆嗦。
“小子，含着这个，别被冻死了。”青竹就像变戏法似得，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枚红色的樱桃大小的果实，递给夏瑜。
夏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次不用你叫大爷。就当是我发善心好了。青竹大爷我偶尔也是会发发善心的。”
夏瑜无言。眼皮上翻，露出眼白。
但他还是照青竹的话去做了。将红色果实含在口中，发现自小腹处向上即刻升腾起一股热气，是暖和了不少。
“或许这个青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坏。”夏瑜心想。
这时忽然起风了。风起沙扬，黄沙漫天飞舞。就在夏瑜为免遭黄沙迷眼而闭上双眼之时，忽然之间生出了一种“天地扭转，乾坤颠覆”的感觉，待他把眼睛睁开，映入他眼帘的却不再是漫天飞舞的黄沙，而是莺飞草长，一派阳春三月的景象。
夏瑜豁然开朗。
“已经进入灵界了吗？为什么刚才明明还是日落黄昏，怎么到这里就变成大白天了呢？”夏瑜询问的目光，看向莫离上仙。
“据说仙灵凡三界，时空是不相同的。”莫离上仙道。
“什么？那我的父母……”夏瑜细思极恐，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别担心。说是时空不同，其实也差不了多少。而且时间流速是一样的。等你在灵界筑基成功，说不定还有机会回到凡界探望一下他们二老。咳……当然前提是你要在三十年之内完成筑基。”青竹拍了拍夏瑜的肩膀，开导他道。
“三十年之内筑基吗？”夏瑜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与此同时，他在心底呐喊：“父亲，母亲，等我！瑜儿此生定要报答你们二老的养育之恩！”
一入灵界，莫离上仙与叶言庭等缴贡队修士的神态又与凡界不同，仿佛他们接触到灵界充沛的灵力，获得了新生一般。夏瑜就在此处与众修士分别，莫离上仙交代了夏瑜不要在路上多做停留，要尽早带着他的推荐信到神矶宗参加入宗测试，便带领缴贡队众修士回到灵界修行世家龙家复命。对于莫离上仙的交代，夏瑜自然连连应“是”，这些就不必多言。
值得一提的是，龙菲菲并未随缴贡队一同回到龙家，也是与大家在此地分别，乘着飞剑，不知飞向何处。
未能与龙菲菲同行，夏瑜倒多少有点遗憾。毕竟是大美女啊，虽说不能娶过门，但若能赖在她身旁，光是在旁边干看着也会觉得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