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少爷小姐们回来了。”周嬷嬷揭开散花洒金线帘子，一脸喜色地对金氏说道。
金氏歪在坑上，额头上勒着一条蓝底绣金花的抹额，听到儿女们回来，脸上没半点喜色，反而病恹恹道“你把炖好的燕窝百合羹端过来。”
周嬷嬷应了正要出去，就从外面闯进来一个袅袅婷婷的少女，梳着双丫鬟，一身俏皮的橙色衣裙，少女看到金氏便往怀里钻去。
“娘，语儿回来了。”少女撒娇道。
金氏慈爱地抚着少女的后背，叹息道“语儿，整日没大没小。小心让人看见了笑话。”
“娘，语儿是你的贴心小棉袄嘛。”楚沐语搂着金氏嫣然一笑。
金氏笑着不语。楚沐语看到她脸色不好，从坑上爬下去，关心地捉住她的手问道“娘，到底是谁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去。”
刚好周嬷嬷领着一男一女进来，他们背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少妇，她怀里抱着一个粉装玉琢的女娃娃。女娃娃一看到金氏就吵着要抱，但是金氏显然没什么心情，少妇赶紧让奶娘把她抱下去。
“孩儿见过娘亲。”男人与少妇对着金氏行礼道。
此人便是金氏的大儿子楚子瑜与媳妇章明心，小女娃便是三岁的巧儿。
另一女孩则对着金氏福了福礼：“菲儿见过母亲。”她是金氏的大女儿楚沐菲，过了今年就要嫁给都察院左督御史苏鹤真的三少爷苏牧。
看到楚沐语偎在金氏的怀里甚至是亲热，楚沐菲的眼神闪了内。
“子瑜，娘对不住你。那个刘寒的台砚被楚沐华那丫头赠给送老太爷了。”看到几个儿女都在跟前，金氏心里一酸，对着楚子瑜就诉苦道。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楚子瑜骇然一惊，想到自己向丘大人许下的话，他就感到后背发凉。
“娘，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丘大人极为中意刘寒大师的作品，如能得到大师的台砚，他必定会对我更加的赏识。”他急急地望向金氏。
金氏只是愧疚的摇摇头，眼色有些慌乱道：“好端端的计划，都被楚沐华那贱坯子给搅黄了。子瑜，你别灰心，我已经托你舅爷在东西那边再给你找一件趁手的物件，我听说丘大人也喜欢逍东文的诗画，不如就让舅爷到黑市给你买一件吧。”
楚子瑜摇摇头，脸上全是惋惜之情。他深深望了一眼金氏，心里却想着：母亲做事就是太思前想后了，当初谣言四起的时候，就该一不做、二不休的，把那个小孽种给解决了。何来的烦恼之说呢？如今倒好了，搞得他里外不是人了。丘大人心里会怎么猜忌他呢？
“子瑜，你是不是怪娘呢？哎哟，我怎么会料到那小坯子来这一手的。我，我”金氏看到儿子面露不豫，立即呼呜起来，她一边说，一边捶打自己的胸口，受尽委屈的模样，“我容易吗？我苦苦经营大房，可那死丫头却变了个人似的，滑不溜手的，我拦都不拦住。如今，连老太爷也偏帮起她来了。”
金氏的话一出，屋里的人都吃了一惊。
就连平日里颇为内向的章明心也面露不相信。
谁都知道楚府大房的三小姐坏过两次名声，楚家的人都恨不得把她扔在田庄里自生自灭的了。只凭一块台砚，她就能把老太爷请出马。莫说楚沐华太精明，只怕是金氏这个婆婆太愚了些。
“娘，楚沐华那个小贱人太可恶了，走，我给你出气去！”楚沐语向来瞧不上楚沐华，当下就要去雪芜院找她晦气去了。
“二妹妹，不可鲁莽。”楚沐菲赶紧把她拉回来。
“姐姐，莫非你以为她有老太爷做靠山，我们就不能动她半分不可？”楚沐语撇嘴道。
楚子瑜在旁冷静下来，才讥笑道：“她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下一回，便没那么幸运的了。”他的眼色一暗，一抹杀机闪现出来。
“对对，子瑜说得对，那丫头刚回来，我们有大把整治她的机会。”金氏一向很信任儿子的话，想必他有了主意，自己又想到老太太对自己的旁敲侧击，如果楚沐华发生什么不测的话，老太太一定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来。为了个贱坯子，搭上楚家大太太的名声，就不值得了。
先让她得意几日。
“语儿，你们在长堤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我可是听说太子都去参加诗会了。”金氏忙地转移话题。
说到长堤的诗友会，楚沐语的嘴唇不由地翘起来，咕嘀道：“如果不是四妹爱抢风头，我早就夺得头魁了。”
二房的四小姐楚沐林夺得长堤诗友大会的花魁的消息早就传回府里了，金氏也料到楚沐语心有不爽，开解道：“四丫头在诗画方面向来有优势，下一回，你们比试茶艺，她铁定不是你的对手。”
楚沐菲坐到一旁，平静地说道：“四妹也即兴表演了作画，就连太子也赞叹不已呢？”
金氏咦了一声，问道：“太子？”
楚沐语赌气地说道：“四妹是故意的，她不就想吸引太子的注意吗？哼，别作梦了，人家太子早就有太子妃的人选了。”
“语儿，不得胡说！”金氏正襟危坐，弹了一弹女儿的额头，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楚沐语又重重哼了声，黑着脸跑出去了。
金氏只得扼腕叹息，楚沐菲却嘴角划过一股冷笑。
“娘，我出去劝导劝导二妹。”她走上前来福了福，行为落落大方，让人挑不出一点的瑕疵。
金氏点点头，宽声道“菲儿，你好好与语儿说话。”
看着大女儿走出去，章明心也适趣地告退了。
等屋里只剩下母子两人的时候，楚子瑜才不动声色地说道：“母亲，这个孽障不能久留。你不用理会，等时机合适，我自然会为母亲排忧解难的。”
“子瑜，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那个丫头早不是昔日那样的骄傲自满了，我总觉得她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只是短短的几面，金氏却对楚沐华生出另一种感觉。
“母亲怀疑她是冒充的？”楚子瑜急声道。
“不，她的身份没有错，我已经让人调查清楚了。我问过琉璃，听说那丫头大难不死，还梦见了死去的刘姨娘，说是刘姨娘给她托梦，她现在已经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反正，我是不会相信的。”金氏冷声道：“日子长了，她的小狐狸尾巴自然露出来了。”
楚子瑜点点头，却心有不甘道：“可惜了那块台砚，落到老太爷的手里，还不如送给丘大人，可保我官道亨通呢？”
他还在为老太爷不肯成全自己耿耿于怀。
金氏也想让老太爷成全自己啊。楚子瑜是楚府的嫡长孙，他好了，楚府才能长久兴旺。可老太爷只顾一己之欲。
说到底，那两个老东西眼里只有二房，全然不将大房放在心里。
“子瑜，你房里也该添个人了。我瞧着红袖那丫头也机灵，模样也俏，就想着把她给你使唤了。”金氏没好气地说道。
楚子瑜心里一喜，脸上却有些推却：“只怕明心”
“都三年了，她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反正生下来的孩子也可以抱养过来的。你不说，让我来说。当初谁让你许下那些烂主意的，什么非她不娶，只待她一人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看看你二弟都生了几个孩子了。”
金氏继续数落着，念叨叨地说起黄姨娘的儿子楚子秋，心里极为不忿。
“行，母亲，我听你的，但你让我跟明心先说说。”楚子瑜想到岳父对自己的帮助，心想着跟章明心商量商量，红袖嘛，他早就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