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紫银的庭院里的风掠过一阵寒意，楚沐林低着头，两只手拢得紧紧的，默默地跟在章氏背后。走进永秀宫的时候，一阵夹着玫瑰熏香的热浪扑来，她忍不住呛了一下，看到前面的宫女回过头来，赶紧福了福，却忍不住拿一只手捂住嘴巴。
宫女摇摇头，目光有些不屑。
章氏回过头，担忧地问道：“林儿，你没事吧？”
“娘，我没事。”楚沐林赶紧应道。
她的眉头不经意地蹙起来，这个永秀宫已经刻进她的骨子里，连这股玫瑰花的熏香也扰得她不得安宁。前世的莫贵妃最是喜欢玫瑰，如她一样，带刺，芬芳，孤傲而凛然，不可侵，后宫之内唯她独权。
自从太子妃去世后，楚沐林就常常被叫进永秀宫训话，无非就是太子犯下了什么错，她身为太子侧妃，理应善加劝诱，什么太子好女色，都是她守不住男人才会造成太子滥情。
太子是什么情性，莫贵妃比她更清楚，凭什么说她的过失。
这一世
楚沐林手心的指甲几乎掐进皮肉里，当她正沉痛在回忆之中时，已经被章氏拉扯着跪倒在地上，耳边响起了章氏恭敬的请安声音。
她将头埋得更低了，柔声道：“民女楚沐林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福祥金安。”
“快快请起，来人，赐座。”
很快地，跟前就响起一个亲近略带喜意的声音。
楚沐林心里一凛，在宫女的扶持下站起来，她表现得低眉顺眼的，直到莫贵妃让她抬起头来，才诚惶诚恐地抬起头。
映入眼幕的是一个高佻身材的女人，身穿金线绣百鸟朝凤花纹的紫色对襟锦缎长裙，白色的抹胸上也是绣着一枝牡丹花，栩栩如生，高贵冷艳。她的脸上花着银国最流行的熏晕妆，眼底下是深深的紫色眼影，眼角微微勾起来，三分带笑，七分凛然。
这是一个高高在上，充满掠夺感的女人。能引起无数男人征服感的女人。难怪孝泽帝对她宠爱有加。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楚沐林都被莫贵妃的冷艳吸引，内心隐藏的那一股强烈的逃避也被激发出来。
她的手心渗出汗水。
“果然是个好孩子。”莫贵妃的话语之间带着满意。
她心里一悚，急急地低下头。
“贵妃娘娘过奖了，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怕扰了娘娘清静。”章氏在旁接口道。
“可曾订亲了？”莫贵妃掩嘴笑道，又让宫女给楚沐林拿了枣泥的山药糕吃，楚沐林先是瞧了一眼章氏，在她的默许下，拎了一块山药糕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嘴里还留着淡淡的清香味，她又多吃了一块。
莫贵妃目光微露惊愕。
“哎，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章氏明知楚沐林是故意为之，不由地嗔怪道，对着莫贵妃道：“小孩不懂事，娘娘请见谅。”
楚沐林听到章氏的话，忙又站起来对着莫贵妃行礼道：“娘娘请见谅，因民女甚爱这山药糕，不由地多吃了点。”
就算你爱吃，也要分场合呀，还自诩是银国第一才女呢？真是没规没矩的。
莫贵妃心里不悦，却掩嘴咯咯笑道：“行了，我让小喜带你去看看永秀宫的锦鲤池吧。”
说着，便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宫女走过来带着楚沐林走出去。
楚沐林如释重负，直到走到锦鲤池的时候，她心里还像是压着一座大山似的。现在只希望娘亲可以按照原计划进行，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永秀宫的锦鲤池颇负盛名，原因是孝泽帝为了讨莫贵妃喜欢，便令人打造了一个铺着各色睡莲花的锦鲤池，池塘里的锦鲤也是各种不同，有些还是番藩国进贡来的三色锦鲤，看着那些锦鲤在池塘里姿态优雅地游来游去，楚沐林绷紧的心慢慢松弛下来，她倚在凉亭上欣赏着池中的鱼儿，一脸的恬淡。
“参见太子。”
随着小喜的问候声响起来，楚沐林的脸色一变，回过头，便看到身穿石青色锦服的男人，不是太子又是何人。
太子原名叫乐文衍，今年二十五岁，于年底就要娶王太师府上的六小姐王诗诗为妃，他的五官继承了莫贵妃的柔，孝泽帝的刚，如果不是忽略他眼底那一圈圈的青影，太子的相貌在几位皇子当中是最好的。
前世的楚沐林曾经倾尽一切地爱着这个男人，如今，他就在眼前，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忘记了行礼，就这样直视着他，眼里还带着抹擦不去的恨意。
她的神情让乐文衍感到意外，不经意地哼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民女楚沐林见过太子殿下。”她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恨意。
“免礼。”乐文衍本就在此地等候多时，柔声道。
楚沐林福了福，正欲告辞离去，却听到他问道：“楚四小姐，上一回，我命人给你们送了个水果篮子，可有收到”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哪能这样子问人的。
楚沐林脸色发烫，忙福了福道：“多谢太子殿子关心，民女代家里的妹妹们谢过太子殿子。”
“如此甚好。”乐文衍点点头，看了看周围，又盛情款款道：“楚四小姐是来看锦鲤的吧，不如我带四小姐参观一下这个池塘可好，我小时候便常常在这里玩耍，对这里熟悉得很。”
他说完，但朝楚沐林靠近了一下，楚沐林一直防着他，脸色一冷，正色道：“请太子自重，太子殿下公事缠身，还是不要为民女费心了。民女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退了。”
想起前世的时候，乐文衍在太子府里日日笙歌，那些歌妓一个又一个，可怜她望穿秋水，却换不回他的真心实意。太子被废，他更是将责任推到她的身上，如果不是相信她是什么凤格，他是断不会娶她为妾的，更不会把她扶正做太子妃。她的样貌连楚府的庶出三小姐还不如等等之类的话。
她悲恨交加，羞辱之下便拿白绫自尽了。
往事回首，如何不让她心碎呢？
一直走回到永秀宫水仙轩，母亲正与莫贵妃相谈甚欢。
楚沐林心里捏了一把汗，母亲不会将她的话抛之脑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