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西院走廊,楚府的下人们都怠工跑去观赏茶会去了,一个青衣小厮心急如焚地跑过来,却不料被一个褐色布衣的大汉给截住了。
小厮心里害怕,脸上强装镇定道:“我是三少爷的随从,你是谁?”这个小厮长期随着楚子画在外,对楚家的下人们不甚熟悉,才会一口一个三少爷,自报名门。
大汉嘿嘿干笑两声,三五除二就将小厮绑成个粽子,从大汉背后走出来两个女子,正是楚府的二小姐与丫头流苏。
“你要去哪里,老实交代!”楚沐语疾言厉色道。
小厮被这架式吓得舌头一缩,不明所以,吞吞吐吐道:“我家少爷让我给四小姐传个话。”
楚沐语眼睛一亮,忙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小厮目光躲闪,抵死不说。
楚沐语朝大汉使了个眼色,大汉走上来,用力抽了小厮一个大耳光,骂道:“兔崽子,活腻了不成,竟敢说谎!”
小厮的脸立即肿成猪头一样,眯着眼,盯着楚沐语,生畏道:“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我可是三少爷的人。”
流苏走上来笑眯眯道:“三少爷的随从又怎样?你偷了我家小姐的玉镯,活该被打死!”说罢,她走过去,竟然从小厮的衣襟里搜出一个玉手镯。这摆明是诬谄,小厮哭诉无门,想着一个主子想要冤枉打死奴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我说,四小姐让三少爷请子公子到西院的荷花池一聚。”小厮很快认怂了,老实地交代道。
荷花池?
“那三少爷也会跟过去吗?”楚沐语心里隐隐猜到了些什么,这些把戏,当初她与四妹曾经用在楚沐华那个贱坯子身上的。
“我们少爷说了,他会想办法,让子公子一人前往荷花池。”小厮的话刚说完,就被大汉劈晕过去了。
楚沐语脸上跃跃欲试,立即带着流苏赶向荷花池。她记得那是一个僻静的地方,在这个欢快的日子里,谁会吃饱了撑着没事跑去那个荷花池赏花,况且那里的荷花早就凋谢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有观赏之色?摆明了这是楚沐林的声东击西之计,兄妹二人将子淳睿带到那里,准备瓮中之鳖。
想到子淳睿即将身处的危境,楚沐语的心里注进一股热流,突发其想道:只要自己取代楚沐林前往约会,那么
她的心扑地跳动起来,到时候,子淳睿就是她的了。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没有紧随楚沐华的脚步,想必楚沐华也被蒙在鼓里,哼,成为子淳睿的妻子,就能狠狠地回击楚沐华,对了,还有那个口不对心的四妹。
楚沐语的脚步一停,目光一凛,直直地望向前面飘着残荷枯叶的水池。
鸦声飞过,周围传来扑簌簌的落叶声,空旷而寂静的荷花池,死水一片,连找个人影都没有,又哪里来的子公子?
流苏打了一个寒噤,不由地凑向楚沐语,慌色道:“小姐,没有人。”
这时,从西院的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如果不是仔细倾听,根本听不出来。楚沐语满怀心思都在子淳睿的身上,没有理会流苏的话,屏声静听,只觉脚步声渐行渐近。
她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忙催流苏道:“你赶紧从东门那边绕出去,到大门守着,万一楚沐林前来,一定要把她拦下来。”
流苏听了,心里一阵恶寒:小姐这是自毁清白,与外男独处,可是大忌。万一来的人不是子公子,又该如何是好。
“小姐,还是先看看,万一来的不是子公子怎么办?”流苏多了个心眼道。
楚沐语根本听不进去,巴巴地盼着与子淳睿独处以解相思之苦,不耐烦地喝住流苏道:“你想的什么呢,你没有听说四妹让楚子画把子公子带到荷花池来吗?楚子画一心想子公子娶四妹,怎么会不想法子把子公子带来呢,只怕楚子画早躲到一边凉快去了。你快去,别碍着我的好事。”
“可是”
“别在这里磨磨叽叽的,误了我的好事,我让你好看。”楚沐语劝服不了流苏,露出阴冷的面色。流苏吓得小脸一白,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已经到了不远外,楚沐语身体莫名地一紧张,又羞又急的背过脸,两颊飘上了两朵红云,眼睛水汪汪的,计算着脚步声已经差不多到了身后,她确实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绝没有二人。心里暗暗放下心,玉手哆嗦了一下,不由地摸到衣领的位置,艰难地解开了白底湖蓝色海棠纹花衣领的两颗钮扣。
只要她一口咬定与子淳睿有染的事,迫于外界压力,子淳睿就会乖乖地娶她进门。
身后的来人默默停住了脚步。她仿佛听到了男子粗重的呼吸声,还有一种属于男性刚阳的气息从背后袭来。
是他,不会有错的。
楚沐语的心脏被人重重地捏了一把,眼睛一垂,再抬起头时,已经注入了一股坚定的神色。
子淳睿只能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子公子,沐语有礼了。”她羞涩地转过头,呼声而出。
咣啷一声,雪白色的杯盏应声而落,摔得四分四裂。
楚沐语刷地一下白了脸,目光死死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灰色松柏树纹长袍,男人窄长脸,两眼深陷,酒槽鼻,嘴角处还有一绺青色胡子。此人年龄与她父亲的相仿,却衣不修饰,相貌猥狈,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嘿嘿,小娘子有礼了。”男子看到楚沐语时,惊为天仙,尤其看到她衣领上松开的两颗钮扣,一时之间竟然收不回目光,慌忙行礼道。
一股浓浓的酒精味扑薄而出,熏得楚沐语差点晕过去。
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子淳睿去哪里了!这位大叔又是何方神圣?
突然意识到什么,楚沐语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声,立即拿手绢护住衣领的方向,恼羞成怒地望向男子,喝道:“你是谁,流氓,快滚开!”
一声流氓把男子给喝醒了,他瞪大眼晴,不怀好意地望着楚沐语,往前走两步,色眯眯道:“我是流氓,你又是什么,不是巴巴地等着与情郎幽会的浪妇又是什么?别给脸不要脸的!”
“你!你别过来!”楚沐语这时才觉悟,她是鬼迷心窍啊,怎么就不等等看清了来者是何人,才把流苏撵走呢,如今孤男寡女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心里的惶恐一点一点地漫延开来,像个无底洞似的,将全身的力气都抽尽了,脚步不由地往后退,眼睛里全是惊慌失措。
“不,不可能,子公子呢,他去了哪里?”她对着男子大声吼叫道。
男子感到莫名其妙,什么子公子的,坏事,真不该听那些人的起哄,说什么有个美娇娘在这里候着他,让他赶紧过来一亲芳泽。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不由地迈出一步,对着楚沐语大声说道:“小娘子,背后,小心!”
楚沐语的身体已经退到荷花池的边缘,再后退一步,就要失足落水了。
男子的叫声不但没有唤住楚沐语,令她更加的哀戚不已,以为男子想对她作出非礼行为,心慌意乱之下,两只脚没有踩稳,扑通一声,直直落入水中。
“救命啊!”
楚沐语重重灌了一口池水后,挣扎着,露出小脸大呼救命。
男子吓得上窜下跳,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实在计无可施的情况下,唯有撇去锦鞋,飞扑进水里。
他前脚刚跳进水里,从东院那边就冲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金氏与丞相少夫人姚氏,她们身后跟着一拔丫头妇人。
而西院的另一个方向,楚沐林气喘吁吁,粉面挟怒,唇无血色地望着眼前之人。从脚底传来一阵阵的寒气,她想逃跑,偏偏双脚像是生了根一样,难以移动半毫。
楚沐林知道,她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