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迪卡在脑海里搜索有关于这个词汇的一切,这不过是人们常挂在口边的一句玩笑话:我们都是诅咒之子啊。传说当萨尔玛亲王利用诡计和那座横跨殒命海峡的大桥将原住民赶出多伦大陆的时候,那些怪物面对着曾经的故乡哀号了整整三天三夜,它们把灵魂卖给了魔鬼,从而换来了对人类永世的诅咒。
可那只是个传说,无稽的传说。
“阁下,希望您没有和我开玩笑。”迪卡挑挑眉毛,做出一副轻松的神态,他不愿意相信埃基森真的老糊涂了,但要在两者中选一个,他更希望是如此。
“除非历史在跟我们开玩笑,大人。”埃基森面色沉重,双眼焦急的望着门口,看起来十分期待大主教的到来,可是克林科才刚刚出去,从维斯顿堡到大教堂还需要一段路,何况大主教也不是个擅长骑马的小伙子。
“那我该怎么理解您的话呢?远古的诅咒救了咱们国王的命?看来待会儿我要问问大主教是否要把魔鬼的雕像放到教堂里。”尽管他这样说,却没了笑脸,心中怎么盘算都无法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这建议可真耳熟啊。”老贤者的冷笑更像是短促的咳嗽,“难道您忘记了二十年前不就是有人想这么做吗?他也险些成功了。”
迪卡怎么会忘记呢,那个疯狂的家伙居然把灵魂投向了魔鬼,这份疯狂让他失去了子民、臣属、亲人,还包括高高在上的王座,众人簇拥着他的儿子坐上了王座,而他却被投入了冰冷的地牢。这是一场政变,尽管加以正义之名,但背叛依旧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臣属背叛了他们的国王,儿子背叛了他的父亲,所以人们选择遗忘他,遗忘那段历史,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他现在还在监狱里,还没有死。”埃基森趁着迪卡回忆往事时继续说,“教廷曾坚持要处死他,但泰利国王和首相却反对,说到底他曾是国王,也是泰利的父亲,这点我能理解,但我更赞同教廷的做法,对待恶魔可不能有任何心慈手软。”
“很正确,但似乎话题有些扯远了。”迪卡点头赞同,他做了个手势,请对方继续说下去。
老贤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小心的把手摊开,那枚红色的晶体慢慢划过起皱的手掌重新落在桌面上,艳丽的色彩配以血腥味,让它宛如邪魅。“这是恶毒的巫术,它不属于人类,大人,您还不明白吗?那些原住民回来了。”苍老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发出令人心颤的回响。
一时间,迪卡仿佛被回响震慑了心魄,他盯着埃基森长老苍白的脸,而他自己则僵硬的如同雕塑,但到最后,他大笑着轻拍桌子,仿佛听到一个最好笑的笑话。
“大人,您的笑声真让人遗憾,我以为您发现了这一切,但看来您之所以来找我,只是想寻求国王苏醒过来的原因。”埃基森把脸撇到一边看着门,两颊的脸皮轻微颤抖。
迪卡没有辩驳,他当然是为此而来,并且现在看来这一切还和那些巫术脱离不了关系,但是眼前老贤者的危言耸听却显然言过其词了。“阁下,如果我刚才冒犯了您,我愿意道歉。可是想想萨尔玛大桥,我们有整整一万全副武装的士兵镇守在那里,还不算那些发配过去的奴隶,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信鸽传来那里的消息,我想问问您啊,那些在遗忘之地的怪物们是怎样来的呢?”
埃基森默然的低着头,目光盯着那块鲜红的水晶。“我真希望我能知道答案,大人,但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无知不会延缓灾难,反而会加速它的来临。如果等到我们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就太晚了。”他重新把手拢进袖子里,“在您拿出这枚邪恶的水晶之前,我还无法肯定,但现在我可以告诉您,国王陛下已经被一种名为‘血傀儡’的巫术所控制,如今的泰利,就像是个被人用线提着的玩偶,任人摆布。大人,魔鬼再一次回到卡伦堡了,就在王宫里,灾难随时都有可能降临。”
血傀儡?迪卡在心中默念这个刚听说的新词,顺手将桌上的水晶重新放回怀中,他对于那些只有古老而繁复的札记里才会提到的神秘玩意儿没有多大兴趣,他真正在乎的是背后牵着操控线的那个人。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阁下,我一向敬佩您的学识,只是您的话似乎指向那个正坐在首相塔顶端的人呢。”迪卡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此刻他可没空去理会远在殒命海峡另一端的原住民有什么打算。
“无论任何人,都不该投向魔鬼。”埃基森肯定的说,但他顿了顿,随之恢复了最初的神态,“但是呢,大人,我绝没有怀疑王后殿下的意思,现在谁能够知道真相到底是怎样呢?”
狡猾的老家伙,迪卡用力咬了咬牙齿。“您说的有道理,不过当务之急应该让过往陛下摆脱巫术的控制才对,我想您的学识一定知道解除这种巫术的办法。”
如果失去了傀儡,那个女人还能做什么呢?
埃基森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阖上双眼,身子沉重的靠在椅背上。“没有办法了,如同我刚才所说的,当灾难被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满是皱纹的脸看不出是哀痛还是沉思。
迪卡皱起眉头,死死的盯着这位看似无力的老人,他不肯定埃基森是否真的无计可施,也不知道对方在盘算着什么。“如此说来,我只有等着那些原住民的利齿撕碎我的喉咙了。”他发出轻蔑的笑声,嗤笑刚才那个荒诞的故事。
“我只是个埋在书本里的老头子,能做的了什么呢?冲锋陷阵可向来都是英勇的骑士们的责任,大人,您可不该来问我。”老贤者却对这样的嘲笑充耳不闻,甚至没有睁开眼,喃喃的如同自语。
“如此说来,我既不是吊书袋子的贤者,也不是什么拿剑盾的骑士,该回到我的城堡里安安静静的喝些美酒才是。”迪卡撇撇嘴,脑海中思索着事情的种种可能。
回廊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它的回音还未落下,推门声随之而来。
迪卡撇过头,余光扫到一旁的埃基森,刚才还虚弱无神的双眼里尽是焦虑和期待,显然他急切盼望大主教的到来。
然而走进大厅的却是三位身着铠甲的骑士,而且上面并没有刻着太阳。
“阿勒贝尔公爵大人。”为首的骑士欠身行礼,然后又冲着埃基森长老微微点头。
那是卫兵队长洛林爵士,皇后的鹰犬。
迪卡端坐在靠椅上,露出优雅的微笑。“洛林爵士,啧啧,难道骑士们已经堕落到已经遗忘了基本的礼节,竟然如此无礼,这里可是维斯顿堡,不是任由卫兵队横行的王宫。”
洛林爵士脸上一阵窘迫,只得用咳嗽掩饰尴尬。“很抱歉,大人,但是事情紧急,议廷召您去首相塔。”
“议廷?”迪卡用一种奇怪的笑声重复,看来那个克里姆家的女人很喜欢她的新头衔,“我以为议廷里已经没了我的位置呢。”
洛林爵士不知所措的表情颇为滑稽,而埃基森长老则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又耷拉下眼皮,悠然的靠在椅背上。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走吧,可不能让王后殿下久等了。”迪卡站起身,毫不犹豫的转身向门口走去,他能听见身后埃基森慢悠悠站起身时的声响,也能感觉到那双盯着自己充满警惕的目光。
一切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