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风雪正盛,寒雾正浓。
秦二背着包袱,早早地出了房门,往前面大门去。
昨夜那人虽是没答应让他跟着下山,可也没说不让他跟着去。
现下还早着,天还没那么亮堂,今日风雪也大,寒雾又弥漫着。秦二冒着风雪一路来了大门前,见大门敞开着,几名弟子已候在了外头。见此,秦二心头就知那人确实是今日下山。
秦二本想向那几名弟子问道问道,谁知这会儿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接着还听到了些冷冽的话语。
秦二听着这话音颇为熟悉,定神仔细一听,才知了是谁。
他到灵山已久,少有见着那清冷男子,除了那两回,别的时候他可没再见过他,自然不大记得他的声音。
那姓洛的本就不待见他,如今要一同下山,他得日日见着姓洛的,只怕日子不会太好过。
秦二这边正寻思着,却不知那头说话之人已到了他身前,此时见他一副呆蠢模样,冷声便道:“师兄可是要带上此人?”
这话音刚落,秦二猛地抬了头,入了眼中的是一张清冷俊秀的面。
秦二望着那张面,心头有些发寒,嘴边慢慢扯出一抹笑来,喉咙里发出些颤音,像是有话要说,只是半响他也没敢蹦出半个字。
洛子穆面色冷寒,眸子锋利,只睨了秦二一眼,便绕过他,往前而去。
洛子穆走后,秦二这心头才松懈下来,正要抬眼搜寻洛子穆口中的师兄,这时一道冷声就落了他耳旁。
“留在山中。”
低沉的话语瞬间消散,等秦二回过神来,只见那人修长的身影已远离了。秦二面上一怔,拔腿就走,追着那人的身影。
然而那人已跨上了高头骏马,秦二心头一急,喊了出来,让那人等等他。
谁知那人竟策马而去,全然不搭理他。
茫茫风雪中,那两道身影渐渐远行,一会儿只能听到些马蹄踏雪之声了。
秦二背着包袱,紧紧地盯着前方,纵然前方寒雾弥漫,他也没动一下眼皮子。
“师兄既是没带你下山,便是让你留在山中。”
秦二听到身后响起话语,转身而去,原是薛离。
薛离见秦二转身来,面上扬笑,再道:“洛师兄向来只与师兄亲近,纵然是凌师兄………也只是能说上几句。”
秦二晓得姓洛的不待见他,若是他真跟着下山,只怕日子不好过。再者他与那人总会亲近,夜里他总得伺候那人,要是姓洛的晓得,不知又会怎的对他。
薛离话落,秦二也没回他,只是面色有变,不知在寻思什么。
“你莫多想,洛师兄自幼与师兄在一处,自然亲近,再者洛师兄………”薛离说到此处,停顿了片刻后,再道:“初春之时,师兄定会回来。”
秦二抬头瞧了瞧天色,心道现下离初春还早着呢!
巫重华走后,秦二每日除了练武之外,就是到薛离那儿让薛离教他识几个字,或是认些草药。
别的也没做些什么,若是薛离有事宜忙碌,秦二也主动去帮衬。自那二人走后,灵山上下皆是薛离一人忙着,大小杂事都需经过薛离。
秦二从前在碧云山庄就是跑腿打杂的,那些个活儿不用薛离吩咐,他手脚麻利些,一会儿就完事。
起先二人也不大熟识,只是薛离为他治伤,再者薛离待人和善,秦二倒是能与他说上两句。
如今二人时常在一处,自然攀谈得多了,秦二见薛离修养极好,从未与人翻脸,或是冷声待人,便知这就是人人言道的君子。
君子一词,风流雅致,着实好听。
只是真正能称君子的,却是没几个。
在秦二眼中,能称君子的,自然是薛离。还有一人,便是那楚公子。
楚公子相貌俊美,举手投足皆是华贵之气,待人也是和善,从未冷声发怒。只是不知他身边的黎音为何那般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性子如此阴狠骄纵。
秦二想起黎音,又想起当日黎音那般待他,自是心有怒气。一想到那黎音对他家主子………不知为何心头却是想发笑。
他家主子只将黎音当做孩童宠溺,可没将他当做身边亲近之人,就从那眼神里,秦二也瞧得出,他家主子可对他没一丁点那个意思。
许是那楚公子压根就不好男人,指不定这心里早已有了个美貌温软的女子,哪里会喜好黎音这骄纵跋扈的东西?
与楚公子分别,至今已有两月了,到不知何时再见。若再见之时楚公子身边的不是那黎音,却是好了。
秦二闲下来时,便想些有的没的,可少有想着下山的那人。
不是他心头没念着那人,只是怕一想着那人,脑袋里尽是那人的面貌,夜里他难捱得很。这白日练武或是干活总分着心,这可不好。
这么一来,秦二每日只顾着练武习字,跑腿干活,顾不上别的,自然不觉着日子过得快。
半月过去了,天也没那么严寒了,冰雪也像是停了,只每日还刮着大风。
秦二也没在意气候变化,只觉着早晨的浓雾退散得快了些。
这日,秦二练完功夫,歇息了一会儿,就到了薛离的住处,想看看薛离是否要跑腿干活的。然而到了薛离的住处,薛离却不在。
每日这个时辰,薛离都在院里练剑,今日倒是不知到何处去了。
秦二寻不到薛离,就往回走,这半路上遇着个青衣弟子,他就想拦了人问道问道。谁知那弟子不怎么想搭理他,只说今早没见过薛师兄,话落后那弟子就走了。
秦二晓得,打从他上灵山那日起,这山上的弟子少有对他和颜悦色的,只有那么几位还能与他说上话,别的人从未将他秦二放进眼底。若他不是他们大师兄带上山的,恐怕更没人瞧他秦二一眼了。
纵然现今他秦二变了好些模样,可在那些个弟子眼里,他秦二还是那个病怏怏的污秽东西,入不得人眼。
那青衣弟子没怎么搭理秦二,秦二心头可没什么不自在的,换做从前他许会污言秽语,谩骂一番,或是嬉皮笑脸,对着人点头哈腰,讨好于人。今日他倒是没发怒,自从到了灵山,他可是收敛了好些性子,现下若是还将从前那些手段使出来,那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是白白端了副正经模样?
秦二没问到薛离的去处,自然是想回自个儿住的地方,好生研究研究那人教他的内功心法。这些日子有薛离在一旁相助,他得了些要领,练功时也觉着体内有有些强劲之气。
再过些日子,他将功夫练好了,待那人回来,他对那人也有个交代。他可没偷懒歇着,每日都苦练功夫。
本来秦二一直往回走,想回自个儿住的地方的,怎知见着前头有人练功,这腿脚就不听使唤,往那人多之地而去。
到灵山这些日子,秦二除了见过薛离练剑,还没见过别的弟子晨练。
灵山的功夫他是见识过,只是见都是些高深武艺,譬如那人在他眼前出招,他还没瞧见那人用的什么招式,就给制住了。
初入灵山的弟子,倒是不知先学的什么功夫。
秦二原先没想偷瞧别人的武学,可没想到一到那练武场外头,就没能管得住自个儿眼珠子。他本想瞧一眼,便走开,谁知一瞧就是半响。
最后,不知被谁瞧见了他,拿他当了偷窥武学的不齿之徒。
秦二到了灵山之后,收敛了以往的性子,渐渐地觉着自个儿总算有些人样了。也没惹什么事出来,怎奈今日竟招惹了是非,又被人骂作不齿的东西。
若在别的地方,这也就罢了,以往他秦二被人骂得还少吗?可这是在灵山,他惹了是非出来,就是给那人丢了脸面。他是那人领上灵山的,起初不待见他的人多了去了,后来他没惹什么事,安安分分的不与旁人生出事端。旁人之中有些能与他说上几句,有些却还是不待见他,现下遇上的这些便是不待见他的。
秦二本想着挨些拳脚,息事宁人便了事,谁知挨了打还要被人捆到练武场上,说是等薛师兄回来,再要他好看。
秦二一听要把他交到薛离手中,自然有些心愧,不知该如何面对薛离。
这些日子,在薛离跟前,他可是个好学生,学什么都快,薛离对他赞赏有加,只说他若再改改性子,那便更好了。
如今竟要在薛离面前出丑,他怎会愿意?
秦二不愿在薛离面前出丑,自是将那人教他的功夫都使了出来,起先那些弟子只知他一直在后山练功,却不知他练的是什么功夫。这会儿秦二不愿被人绑到练武场上,出拳有些狠,打了几名刚入灵山的弟子。
旁人自不能让他放肆下去,一拥而上,片刻后,秦二还是给绑到了练武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