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海边,我去了图书馆。
在这里,我认识了许青梅。两年半前,被张代山打的人没死,救回来了,许青梅最后被判了八年。张代山说,他要等她八年,在这八年里,他要努力创业,一定会让许青梅过上幸福的生活。等她出狱时,她也二十七了,张代山二十九,算是成熟的年纪,那个时候,他们会结婚生子,过快乐的生活吧。
我对图书馆,书架和书有一种奇妙的感情,一看到它们就觉得安心。我觉得图书馆就是个让人有安全感的地方,而看到一本本的书整齐地放在书架上,我就忍不住伸手去拿。我总喜欢看书的封面,一看到封面好看的我就想买回家。
我选了几个角度,把图书馆有特色的地方拍了下了。有一张是成排的书架,玻璃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木质的地板,木质的书架,像是复古风格。
拍完照片,我买了几本与摄影有关的书。
离开图书馆,我去了七七工作的杂志社。
因为我肩负着这里拍摄的工作,所以经常过来,也是熟门熟路。
当我走到七七的办公桌前时,她正在大口大口的吃面。自从她怀了孕,她就成了个饭桶。哦对,一年前,也就是毕业后半年,我哥和七七就着急着结婚了,我做了他们的伴娘。七七结婚前一天,说扔捧花时我一定要去抢。结婚当天,她在上面扔捧花,我就坐着看着她。她发现我没有听她的命令,一只手拿着捧花,一只手提着裙子,穿着高跟鞋,带着愤怒的表情,“嗒嗒嗒”朝我走过来,硬是把捧花塞进了我手里。
就因为他们结婚,张代山感叹了半天:“这两人儿,才毕业半年就结婚,那么着急干嘛?生怕老了生不了孩子似的。不过,要是许青梅没进去,我跟她肯定前一天毕业,第二天就结婚。还有,这新娘也是,哪有硬把花往别人怀里塞的?还有,为什么男的不可以抢捧花?这谁规定的破规矩?”
他们结婚后,我就没和我哥一起住了,我搬去了我爸妈家里,我想,万一听到他们半夜运动的声音多不好啊!半年后,七七就怀孕准备生孩子了,张代山又感叹了半天:“这俩人儿是恨不得四十岁之前把这辈子的事儿都干完吧?这急着赶着地干嘛呢?”
七七一抬头,看见我,叼着面使劲给我招手。我说:“你慢点吃,吃东西是不用急的,你四十岁以后还是要吃饭的。”
她说:“我是吃两人份儿的。”
我说:“我是过来看看你,亲爱的少妇。”
她瞪我一眼,说:“你还守寡呢,青春美少女!”
我说:“你打算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她说:“还没想呢,你哥比较有文化,让他想去,我才不操这个心。”
我说:“以后你孩子上学的,你会不会是ta班上同学的家长里最年轻的?”
她说:“你太落后了,现在十七八岁生孩子的太多了,我只可能是最美貌的。”
我说:“自从你跟了我哥,就越来越不要脸了。”
她说:“我是实话实说。对了,那白溯洄有没有联系你啊?今天好像是C大学生放假前最后一天啊,三年前就是这一天......你不是等他三年吗?”
我说:“是啊,我就最后等他这一天。”
她问:“要是他今天也不跟你联系呢?”
我沉默了。是的,我嘴上说今天是我等他的最后一天,可是,如果他明天来找我,我也会屁颠屁颠跟着他走。七七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好了好了,他一定会找你的。”
我说:“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把我的小侄子照顾得怎么样了,现在我该走了。”
她说:“你怎么知道是个儿子?”
我说:“青春美少女的直觉!”
离开了杂志社,我神使鬼差地又去了C大。
其实C大的风景真的挺不错,成片的绿茵茵树,就连冬天也有一抹绿。我走在湖边,一边走一边拍下这里的风景。
每个人,不管成绩好与否,都会对自己读过的学校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或许是依赖,或许是自豪,或许是怀念。
看到C大里肩并肩走的学生,我又想起了当年,我们几个人上学的样子,也是肩并肩,勾肩搭背的,一路欢笑一路走。
食堂,也是充满回忆的地方。开心的,难过的,尴尬的,各种的声音,都涌入我的耳朵,我仿佛看到,我们——我,我哥,七七,张代山,坐在一起,谈笑风生,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一不留神,我就在学校待了一下午,我看了看相机里的照片,很是满意。然后高高兴兴准备回家,对,是回颜诉家,很久以前,颜诉就带我回去见了我亲生父母。老头和老太太都挺和蔼可亲的,我也很快就融入进去了。
经过校门口,我看到了仍然坐在门卫室里的江叔。我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江叔好!”
他看到我,立刻站起来,笑嘻嘻的说:“哎,尹蒹葭同学,好久不见了。”
我说:“是啊,我都毕业一年多了,亏得您还记得我。”
他说:“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出息了吧?”
我说:“我现在从事的工作跟我学的专业是八杆子打不着的。我成了个摄影师。”
他说:“这不是你男朋友的专业吗?哦对了,就今天下午他还来学校了呢,他跟我聊了半天,还提起了你,就刚刚,他出校门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拍脑门儿,说:“人老了,记性越来越不好了,不好意思啊,我把你们分手的事忘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江叔,你有没有看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他想了想,指了指校门左边的街道,说:“就这边。”
我甩开他的手,一边向他指的方向跑,一边喊:“江叔,后会有期。”
我跑着,心脏也跟着怦怦跳。我想他,我想见他,无可救药的想他,像疯了一样。明明是我在等他,所有人都知道我在等他,可是听到有关他的消息,我就不顾一切想要去找他。我承认,我现在紧张,兴奋又激动。我要见他,我要告诉他很多很多事。
我朝着这个方向,跑过了一整条街,人来人往,灯火璀璨,我就跑着,四处寻找,我几年没见过他了,毕业后唯一一次看到他都是在报纸上,刊登的是他订婚的消息。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明白我的感受,爱一个人,想见他,却又不能,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几年来,我无数次的问着自己,或许他喜欢我,但我在他心里并不是最重要的,那我有什么好等的?可是,我的理智因为他,第一次,紧接着一次又一次败给了情感。
不管怎样,我都要等他,就算等不到结果,最终等来的还是失去,我还是要等。现在,我要去找他。
我一直跑,用尽全身力气来追逐他,寻找他。冬天的风冷的刺骨,一阵一阵从我脸上刮过。可是,人山人海,我却没有看他的面容和身影;人声鼎沸,我却没有听到属于他的有磁性的嗓音。
跑过一条斑马线后,我累得气喘吁吁,靠着街边围墙停了下来。失败了吗?或许,他开车走了,我怎么追的上呢?我喘着气,想抬起头看看天,却看到墙上伸出来的三角梅,街边拐角处的三角梅,不知不觉,我都跑到这里来了。它,死气沉沉的,没有一朵花,没有一片叶子,凄凉,萧条,就像现在的我。
是的,不管我怎么追,我好像都不能追上他,以前是,现在是,未来......我能谈什么未来?三年了,他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见到我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我还妄想着,我他妈凭什么因为一本相册就犯贱到这种程度?可是,我大概再也找不到一个像白溯洄这样我深深爱着的人了。
看着这个我与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只觉得心里阵阵刺痛。我靠着墙,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他离开的这几年,我哭的次数比之前的二十一年还多。我想我是中了他的毒了,无药可解。我的腿仿佛无法支撑我的身体,我缓缓的顺着墙,滑坐在地上。
我垂着头,眼前是一片水雾,什么也看不到。我伸手擦擦眼睛,可眼泪突然不受我控制,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你怎么哭了?”突然听到这个熟悉又久违的声音,我猛地回过头,眼前水雾中,是我日思夜想的身影。
我站起身来,想看看他,可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他的出现,让我憋了很久的眼泪如洪水泛滥。
“你怎么一看到我哭得更厉害了?我变难看了吗?”他问。
我以为见到他我会有千言万语要向他倾诉,我要告诉他我这三年来经历的一切,我要告诉他我对他的思念已入骨。可是现在,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怎么不说话?见到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刚刚我一直在后面追你,你那么拼命跑什么?”他又问。
原来不是我追不到他,而是他一直在我身后,我却没有想到回头看看。
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颤抖着说:“我...一直在等你,今天,是我等你的,最后一天。”三年来的所有,我却只能将其化作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十七个字。
他没有说话,泪眼模糊中,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又颤抖着说:“我一直,想问问你,你说的一阵子,到底是多久。”
他还是没说话。我笑了笑,说:“我怕我等不到你,可是,我终究把你等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我看到他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近,我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我把眼睛埋在他的肩上,我抑制住自己的呜咽,眼睛流出来的水,都浸入他的衣服。
他一只手环抱着我,一只手摩挲着我脑后的头发,他温柔充满磁性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我也怕你不会等我。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让你等我了;也谢谢你,把你自己完完整整留给了我。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对不起’和‘谢谢你’,因为......夫妻之间是不用说这些的。”
顿时,我感觉有无数道暖光照在我身上,冬天的风也是暖的,三角梅的枝条上,发出了新芽。
(全文完)